宋楚渝一覺醒來，身邊已經沒有人了。他在孟顏希的床上又躺了一會兒，平靜地穿衣洗漱，平靜地開車去上班。

到了下午，他和秦靖雲一起去派對。

他們應該算去的晚的，進去一看，那偌大的室內游泳池已經人頭攢動了。男的都是衣冠楚楚，女的都是性感美艷，比基尼一個比一個暴露。

其實這地方就是用來辦泳裝派對的，但是大冬天的，主人家也真是會想。

秦靖雲忽然問：“你說那女人來這麽一出是想幹嘛啊？”

宋楚渝微微冷笑，說：“等會兒不就知道了。”

不管是什麽樣的社交場合，人少的時候，只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身家背景，那就可以一起玩，但是當數量達到了一定程度，更精細的圈子也就自然而然地劃分出來了。

宋楚渝本來就不是很近女色，和孟顏希的關系又剛剛才進了一步，他更是一點兒其他心思都沒有了，安安分分地坐著跟人家喝酒閑聊，連眼神都不帶亂瞟的。

女人在一起喜歡討論男人，男人在一起又何嘗不喜歡討論女人。

“……劉羽那泳裝真是露得恰到好處，”說話的人看向林致遠，笑容有些齷齪，“致遠，是不是你幫她挑的？”

有知道內情的哈哈一笑，“劉羽長得沒路晴空好，身材卻是沒話說的。”

林致遠漫不經心地掀了掀唇角，顯然是沒什麽興趣接話。

忽然有人問：“你們知道那位小姐是誰嗎？”

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，只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在和旁邊的人交談。她當然也穿著泳裝，只是外面還套了一件寬大的男式白襯衣，黑色長發雖然披散著，卻還是不能完全遮掩住那白皙如玉的脖頸，更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性感。

她的腿很長很美，手也很細很美，握著一個紅酒杯在輕輕搖晃。坐在那裏，簡直就像是用鉛筆畫出來的女孩子。

宋楚渝終於也看了過去。

秦允是最喜歡潑冷水的，此刻看周圍的人看那女人都像入了迷般，便不冷不熱地說了句：“臉都看不到，你們至於看得流口水嗎？”

最後一句當然是諷刺了。

秦靖雲就坐在他旁邊，聽他這樣說，立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攛掇他：“那你去叫她轉過來啊，好歹讓我們看看臉，倒也不虛此行了。”

秦允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：“有點出息行不行？”

卻到底還是受不住激，人家一說他不敢，他就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往那邊走了。

孟顏希正在聽別人講“故事”，忽然就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，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：“你很眼熟啊美女。”

孟顏希頭也不回，冷淡地說：我也覺得你很眼熟。”

她不急不慢地扭過頭，眼看著秦允的神情從輕浮逐漸變成目瞪口呆。

秦允深吸了一口氣，連忙收回自己的爪子，同時臉上也浮現出了討好的笑：“哎呀顏希，你怎麽也在這兒呢，哥哥都沒認出來你。”

孟顏希哼了一聲。

坐在她旁邊的人好奇地問她：“你哥哥？”

孟顏希對他笑了笑：“你說的事我知道了。”分明就是下逐客令。

那人也是有眼力勁兒的，笑笑地說：“那我去打電話。”他起身離開。

秦允左瞅瞅右瞅瞅，忽然屁顛兒屁顛兒地往她身邊一坐，嘿嘿笑：“你怎麽在這兒呢？”

孟顏希沒給他什麽好臉色。

秦允湊近她，“怎麽啦？心情不好啊？誰惹你了？”

孟顏希不說話。

秦允又開口：“哎呀沒事兒，有什麽你就跟哥哥說。”

孟顏希看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覺得心煩，皺著眉說：“你管我有什麽事，我自己會解決的。”

秦允也不惱，有計劃有組織地迂回進攻：“誰邀請你來的啊？”

孟顏希撇撇嘴。

“你打算什麽時候走啊？我送你啊。”

“……我還有事情。”

“你穿得這麽暴露，被人認出來了可怎麽辦呀？”

孟顏希忍不住了，兇巴巴地踢他一腳，“你不看看人家穿的什麽，我怎麽就穿得暴露了？這種場合你叫我穿什麽呀！”

秦允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：“有什麽你就跟我說嘛，別在心裏生悶氣。”

孟顏希看了他一眼，不情不願地說：“我沒有生悶氣……就是有點煩。”

“煩什麽啊？”

孟顏希苦惱地皺了皺鼻子：“顯然我當初簽過一份賣身契。”

大多數人聽到職業經紀人，都會想起明星們的總策劃，或者幕後的指揮人，其實在古典音樂家中，經紀人同樣起到重要的作用。他們不單單是擔任中間人的角色，更重要的是古典音樂經紀人更專業。

將孟顏希發掘出來的老師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音樂教育家，她在歐洲古典樂壇初露鋒芒之後，那位老師就順勢與孟顏希簽了經紀人的合同。

前段時間他身體不好，在意大利做了個小手術，加上休養的時間前前後後也花了大半年，所以那段時間是蘇珊暫時性的替孟顏希打理各種事務。——顯然現在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，當初孟顏希跟蘇珊起沖突的事也傳到了他耳朵裏。

他說孟顏希玩物喪志不思進取，叫她把心思花到該花的地方上。

他叫孟顏希盡快回歐洲去。

秦允聽了大驚失色：“什麽賣身契啊，你別嚇我啊。”

孟顏希咬著牙瞪他一眼：“你的演技能更浮誇嗎？”

秦允笑嘻嘻的，說：“我不就是想逗你開心嗎？話說回來了，多大點事啊，你至於這麽悶悶不樂啊？解約要賠錢是不是？你沒錢哥哥可以幫你出啊。”

孟顏希心想可是我很尊敬這位老師啊——當初他真的給予了孟顏希很多珍貴的幫助和指導——想想這種話跟秦允也說不清楚，她就沒再說話。

秦允四下裏看了看，忽然神神秘秘地用手肘戳戳她，“你跟宋楚渝怎麽樣了？”

孟顏希有些難以啟齒。

忽然有人叫她：“菲奧娜。”

她回過頭。

派對的主人庫珀夫人已經走到了她身後，她穿著昂貴的三點式泳衣，豐滿身材呼之欲出，十分奪人眼球。身邊則站著西裝筆挺的蘇音。

“這位是蘇音先生。”

庫珀夫人微微笑著向孟顏希介紹，“上回約書亞過來挑人，就是在蘇先生的酒店裏進行的面試。”

孟顏希只裝作和蘇音不認識，起身，笑笑。

蘇音也擺出一個令人如沐春風的笑。

庫珀夫人煙波流轉，悄悄給孟顏希遞了一個眼神，對蘇音說：“那我去忙別的了。”

蘇音點點頭。

主人家一走，蘇音說的第一句話卻是：“原來秦先生也在這裏。”

秦允挑了挑眉毛，語氣涼涼地說：“這女人請了這麽多人，我自然是在這裏的。”

孟顏希心中微微一動，低下頭看看秦允，忽然說：“你能幫我拿杯香檳來嗎？”

蘇音點頭說好，徑直轉身去了。

孟顏希臉上沒什麽表情，輕飄飄地問秦允：“你沒什麽想和我說的嗎？”

秦允懶洋洋地甩給她兩個字。“沒有。”

孟顏希也不說別的，轉身就要走。

秦允忙不疊拉住她，上一秒還風輕雲淡的臉下一秒就擠出了諂媚討好的笑，急急地說：“哎呀我有話說還不成嗎？我說，我說。”

他慢慢地說：“我跟陳暖色有過一段。”末了，加上一句，“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所以你要回歐洲去嗎？”

公事談得差不多了，蘇音很自然地轉換話題，談起了私事。

孟顏希看了看他，忽然一笑：“沒有啊。”

端起酒杯一飲而盡。

蘇音稍稍沈默。又說：“要是你不願意的話，沒人能強迫你的。”

孟顏希打了個哈哈：“你聽誰瞎說的啊，我……我沒有不願意啊。”

又是短暫的沈默，蘇音低聲說：“顏希，你沒必要在我面前強顏歡笑的……我看得出來你不高興。”

孟顏希忽然覺得嗓子眼有些發癢，可是自己的酒已經喝完了，她就用手指指他的，詢問：“我能喝嗎？”他點點頭，她二話不說就伸手去取了，又仰起腦袋一飲而盡。

蘇音心裏不忍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，不知道該以什麽立場說什麽好，只能扭頭喚來侍者，又叫了一桌子的酒。

孟顏希用手捂住臉：“你幹嘛誘惑我啊。”

她真的裝得很好，知道她是個大酒鬼的也就那麽寥寥幾個人，李晴啊，蘇音啊，秦允啊……還有葉欽。

蘇音笑著去拉開她的手，聲音很溫和：“怕什麽啊，大不了喝醉了我送你。”

孟顏希悄悄舔了舔嘴唇，真的開始一杯接一杯往喉嚨裏灌。

蘇音一直看著她，直到她臉色有些發紅了才又開口問她：“你自己是怎麽想的？”

孟顏希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，忽然深深地嘆了口氣：“……我就是不想啊……”她放下酒杯，將手肘撐在桌子上，兩只手捧著臉頰搖頭晃腦，“我知道，他們肯定也是那樣覺得的……覺得我玩物喪志，覺得我不思進取，覺得我自甘墮落……但是我有什麽辦法呢？……”她突然紅了眼睛，“難道我不能選擇嗎？我的人生，我的將來……我不能自己選嗎？”

“你能。”蘇音握住她的手，“顏希，你能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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